追求卓越，但接受交易中的不完美

作者：石川

1 交易中最大的敌人

当把一个经过测试的交易系统用于实盘交易时，最大的敌人是什么？是回测中各种数据偏差（如前视偏差、幸存者偏差）？是模型在样本内的过拟合？是对交易手续费和冲击成本的不合理假设？是无法找到理论来解释这个交易想法本身？

都不是。

一个系统投放到实盘时最大的敌人是一个人的心理关。更具体的说，这个心理关指的是交易者能否克服实盘中的心理压力从而坚持使用这个交易系统。面对回测中稳健的净值曲线（只有策略在回测中表现的不错我们才考虑将它投放到实盘），纵然我们深谙策略的各种指标——比如收益率、最大回撤幅度、最大回撤区间长度、夏普率、胜率、盈亏比等，我们也无法体会到实际交易中必须承受的压力。

对于任何一个交易系统，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它在回测中的表现是其在实盘中表现的上限。此外，当一个交易系统被用于实盘之初，亏损先于利润出现也是十分常见的。面对真金白银的亏损，你会比想象的更脆弱、更容易怀疑策略的开发中是否存在没有考虑到的问题、更容易自我动摇从而想要放弃这个系统；在实际交易中，价格时刻在波动，充斥着噪音的各路消息以远超过你能够接受的速度涌向你，你会快步踏入行为金融学中的各种认知偏差陷阱、丧失冷静、做出一系列干预交易系统的错误操作。这些心理压力是哪怕再精细、再严格的回测也无法带给你的。

举个例子，假如你持有黄金的多头。在 2017 年 7 月 10 日黄金短线跳水时，试想一下你的压力（事后来看，金价最终又波动了回来，但彼时彼刻，你的所见是价格的跳水、所闻全是利空消息，你对几个小时后剧情会反转一无所知）。在那种压力下你可能会做出减仓或平仓止损的决定——尽管你的交易系统未发出任何信号。如果这一天仅仅是回测中的一日，它则不会带给你任何感受（除了看到这天微涨），你无法体会到实盘中的心理压力，哪怕是一点点。

所以，克服掉心理关是一个回测中好的交易系统能否在实盘继续有效的必要条件。要实现这个需要做到两件事：“认识到没有完美的交易系统”和“追求卓越”。

2 没有完美的交易系统

任何一个策略或者交易系统，都是基于对市场的某个假设。然而市场充满着不确定性，因此它必然会在一些时候背离这个假设，这时该交易系统就会出现亏损。一个优秀的交易系统是一个长期来看能够盈利的系统，而非一个能够每笔交易都赚钱的系统。

随着交易的进行，你可能希望不断的改进交易系统。但此时你必须格外小心，以免步入过拟合的陷阱。也许在实盘中的每笔亏损交易后，你都试图思考什么样的改进能够避免刚刚的亏损。但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如果你真的这么做的了 —— 为了每一笔的亏损都对你的系统进行了修补，你便走上了“处处精准过拟合”的快车道，你的系统将会逐渐对市场未来的变化无能为力，这无异于自掘坟墓。

你的交易系统就像是你的孩子，因此你必须欣然接受它的优点和缺点。改造一个长期来看可以赚钱的优秀系统必须要非常小心。对哪怕是一个参数的哪怕是一丁点的调节都会改变该系统的效果。这么做是以改动后的系统对最新的交易数据表现更佳为前提；但是如果不能证明它在未来的样本外更有效，那么如此 “改进”仍然是徒劳的。所以，接受你的交易系统。如果它已经是有正期望的系统，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3 追求卓越

现在的你已经摒弃了打造完美“圣杯”的念想。那么还剩下什么呢？追求卓越！

把交易系统的表现留给系统本身，而你要做的是百分之百的、严格的遵循你的系统，按它的指令来交易。交易系统的不确定性应该仅仅来自于市场；而非来自于你的操作。如果因为你偏离了你的交易系统 —— 哪怕是最轻微的偏离 —— 而给系统的表现带来了额外的不确定性，那都是你的责任。

追求卓越最终归结为对自己的尊重。一旦你开始尊重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系统，你就可以更容易地遵循它。如果你遭遇连续的亏损，首先要问问自己是否严格的按照交易系统执行了所有的交易。如果是，那么恭喜，至少在这方面你问心无愧。你可以继而看看是否是市场状态发生了改变导致系统失效和亏损。如果没有，那么再次恭喜，你的交易系统仍然是可靠的，虽然它产生了几笔连续的亏损，但你仍然可以继续相信它。如果你无法百分之百的严格执行你的交易系统，那么你的交易将缺乏一致性，在一些交易中你或多或少的带入了人为的扰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根本无法正确的评价这个交易系统 ——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你根本没有给这个系统产生一致性交易结果的机会。

一致性是追求卓越的核心。

4 做到一致性

什么是一致性？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交易员，他们也许会说“稳定的盈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净值没有太大和太长的回撤”。诚然，这是交易者的（终极）目标 —— 谁不想要呢？但是，一致性产生的好结果止于此，而一致性非始于此。

一般交易者的学习曲线大概如下面图中的黑色曲线：他们无法做到严格遵循一个交易系统，总是带着个人情感进行交易，将自己行为带来的不确定性错误地强加于系统的表现之上，从而误认为系统本身出了问题。这导致交易者无法持之以恒、三天两头更换系统。伴随着这个发生的是交易结果的不稳定性 —— 当然是亏损远大于收益。最终，本金输光，无奈退出市场。与之相反的，一个优秀的交易者会专注于一致性，这会让他在通往盈利的进程中越走越远，最终到达胜利的彼岸。

那么，如何做到一致性呢？简单三步走。

虽然用了“简单”这个词，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很容易。交易成功和很多我们日常想要达到的目标 —— 如减肥、成为一个好学生、做一个好父亲 —— 并无区别，然而知道该做什么是一回事儿，真正做到它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第一步：使用一个交易系统

首先，你需要使用一个交易系统，这将有助于你实现交易的一致性。前文说过，任何交易系统都是基于对市场的某种假设，并严格按照那个假设来交易。因此，在这一步，你需要选择适合自己的系统 —— 比如趋势追踪系统、均值回归系统、价值投资系统、小市值系统，you name it —— 不管是什么，一旦选择，就请坚持下去。也许一开始你并不能马上赚钱，但这绝对是一个好的起点。

你不会在还没有摸过篮球时就妄图成为 NBA 的巨星；你不会在还没有学过计算机时就想在 BAT 找一份编程的工作；同样，你也不会在刚上了一节极限课后就声称掌握了微积分的全部内容。那么，你为什么会幻想着一开始交易就马上赚钱呢？

道理很清楚，但很多交易员就是无法做到。人们总幻想更换一个技术指标，或者找到 K 线的另外一个形态，从而一步到位、走向人生巅峰。但不要忘记，“即便是最顶级的耳机也不会让你一步成为一个优秀的 DJ”、“一支再昂贵的钢笔也不能使你一跃成为畅销书的作家”。想要取得成功终须经过漫长的努力，交易也不例外。

严格遵守交易系统将带给你一致性的交易结果，这就是第二步。

第二步：获得一致性的交易结果

相对于主观投资，我最喜欢量化投资的一点是，它能够保证交易结果的一致性 —— 无论是盈利还是亏损 —— 结果都来自于严格执行交易系统。反观主观投资（并不是说它的坏话），由于每次都加入了不同的人为的判断，因此无论交易结果好坏，都很难客观的评判其结果。

获取一致性的第二步就是每次交易中都遵循你的交易系统，从而获得一致性的交易结果。也许一开始你会亏损，但你仍然可以拍着胸脯的说交易结果中的波动都是来自市场的不确定性，而没有半点人工干预的成分。这将使你处于非常有利的位置 —— 能够客观的评价这个交易系统在实盘中的表现。唯有如此，你才能正确的辨别出一个交易系统是否足够优秀；才能去伪存真，剔除差的、留下好的。持之以恒地执行你的交易系统，得到一致性的交易结果；只要这个系统在长期是盈利的，那么时间最终会变成你的朋友。

第三步：变成更好的交易者

卓越不是一个技能；而是一个态度。

如果你在每个交易中都坚持使用系统，排除人为干预，那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你进行了成百上千次交易后，你就能完全摸透这个系统 —— 它的优点、它的劣势。当一个系统产生亏损时，人们本能的反应是换一个新的。但现在你已经知道那么做百害而无一利，它只能把你拽回学习曲线的起点。所以，欣然接受它并坚持使用它。不要总是在当事情变得棘手时就尝试新的事物。好奇害死猫。

我们都钦佩那些坚持多年并最终成为领域专家的人。始终信任你的系统（当然前提是你排除了市场状态变化导致的策略失效），在你对系统建立信任的不懈努力中，你已经成为了一位更好的交易者，你也最终会成为让别人钦佩的人。

世上没有完美的系统，因此不要在交易中追求完美；但是你应努力做到追求卓越——无论是在交易中，还是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不要贪心，放弃做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个优秀的交易者知道亏损仅仅是游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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